日期:2011-05-22 作者:雍容 来源:文汇报 ■雍容 (LETOU体育备用网址
    
    “我甘愿为你身败名裂!”——这是英国迷你剧《加罗律师》(Garrow’sLaw)第一季中,加罗对萨拉表白的一句台词。它令我怅然久之,随即记起了《玩偶之家》里这两句著名的对白:
    
    海尔茂:娜拉,我愿意为你日夜工作,我愿意为你受穷受苦。可是男人不能为他爱的女人牺牲自己的名誉。
    
    娜拉:千千万万的女人都为男人牺牲过名誉。
    
    如今,美剧、日剧或韩剧都各有其粉丝,我则是对英剧实在喜爱得紧——不愧是莎士比亚的故乡,就我浅陋眼界所见的几部,都有舞台剧余韵,台词深可玩味,制作精良,浑然还原了当年的气氛。《加罗律师》根据威廉·加罗(William Garrow,1760-1840)生平和真实案例改编。加罗是英国出庭律师,后担任过议员、总检察长和法官,是今日英美法系国家中常见的控辩双方庭辩的肇始人,“无罪推定”(innocent until proven guilty)的法律观念正是由他而起。
    
    剧中聪颖沉着的萨拉实有其人,她就是加罗的妻子,但在第一季中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,那时萨拉还是他人之妻。是的,骑士的身后都应该有一位女性,给予他与巨龙作战的勇气,然而,一写就俗。起先我并不太喜欢这条感情线,直到第一季最后一集,加罗挺身为“伦敦通信会社”一位遭陷害的成员辩护,面临政治高压,在萨拉的帮助下,加罗当庭揭穿了证人在政府授意下作伪证的事实,逆转了局面。判决前夜,司法大臣私访加罗。188体育平台拿出来诱惑加罗的,并不是富贵,而是——理想:你不是渴望改革法律?只要你成为皇家律师,就拥有了向政府进言的权利。
    
    法庭上,加罗开始作最后陈述,司法大臣脸沉沉地坐在旁听席上,加罗看了他一眼,忽然语塞。
    
    周围的人惊诧。法官问,加罗先生,你身体不舒服么?加罗沉吟:不,我只是嗓子卡住了。他拿起壶,准备往杯子里倒点水,水壶空了。
    
    旁听席上的萨拉,喊了他的名字,把自己面前的半杯水当众递给了他。
    
    他接过,两人对视数秒,浑然不顾周遭嫉恨的视线。他的目光霎时清澈如水。
    
    人生得一知己足矣,斯世当以同怀视之。这样的感情,不宜演变成花边小报和上流社会笑谈。所以她要拒绝他,即使他甘愿为她决斗,为她身败名裂。只须如此遥遥相望,此生便了无遗憾。
    
    他走向陪审团,不顾当时辩护律师不得直接面对陪审团的规定,慷慨陈词:……这权利既非国王或者政府赋予,自然也不能由其剥夺。如果放纵这种侵害,则人人先为戴罪之身,其次才是公民。今天你们将他送上绞刑架,明天也许就轮到你们自己。
    
    在一个人身侵害是轻罪、割破丝织品却会被处以死刑的年代,在一个民间私刑盛行、贵族权焰高张的年代,在一个公权力极力干涉司法的年代,在一个证据可以被随意捏造而嫌疑犯没有任何人身权利的年代,在一个缺乏严谨的法医学证据的年代,一位只有有限辩护权的律师,如何竭力去维护被告的利益?《加罗律师》会让你拍案击节,会心微笑。剧中英国中央刑事法院,俗称“老贝利”里的跃动的光线,会让你沉迷在浓郁历史气息里。
    
    本片设定时间是多事之秋的1793年,是时法国大革命正如火如荼,路易十六被处决,大洋彼岸的美国,华盛顿第二次当选总统。而二百多年前的中国,正是皇权专制的顶峰。二百多年后,普通中国人通过屏幕的熏陶,对法庭抗辩一幕已然不陌生。我们能看到律师在庭上唇枪舌剑、进退攻防的场面,应该感谢加罗以及和他一样的开路者们的奋斗不懈。加罗说:“一个人,即使最卑微的人的生命也应受到尊重……国家控诉他的时候,也必定给他一切可能的手段为自己辩护。”只有当嫌犯的权利都能得到维护时,每一个公民才能获得免于恐惧的自由。
    
    加罗并非完人。剧中的加罗,起初鲁莽,自鸣得意,却害死了委托人,后来在老师和萨拉的引导下,他学习,成长,从钻法律的空子,到为无辜者申冤,为自由和正义而战。历史上的加罗,出身平民,一切成就皆靠他赤手空拳奋斗而得,即使后来受封为爵士,上流社会仍对他轻蔑有加。普通民众也并不赞赏他。18、19世纪之交的英国还是混沌年代,大城市如伦敦、利物浦鱼龙混杂,大量失业的码头工人和纺织工人游荡其间,到处是丛林法则,执法者既颟顸又腐败。那个年头,人们并不能理解,小偷居然需要辩护?在他们看来犯罪率如此之高,好人还保护不过来呢,应该从重从快消灭犯罪才对。时代的英雄是那些赏金猎人、私人侦探,而不是警察和律师。
    
    他和萨拉的关系亦被指为私通,私通在欧洲贵族社会算不上什么罪过,不过后来证实系出自政敌的污蔑。这大约是电视剧大力张扬他们爱情的原因吧。
    
    有关加罗的一则笑谈是,加罗在议会推动保护动物的立法,结果被骂得狗血喷头。要知道在那非洲大冒险的时代,狮子皮、犀牛角正风行大欧洲呢。他仿佛一个生错了年代的异类,高声叫喊着当时的人们不理解的语言,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,酿制着他的悲剧和传奇。
    
    加罗死后,几乎被人遗忘,直至20世纪后期,才有人开始在“老贝利”的故纸堆里重新发掘并认识他的价值。
    
    《加罗律师》一季仅有四集。第二季中,加罗声誉鹊起,继续为寻求法律的公正挑战着一切对手,也就招来了百倍的嫉恨。特别是萨拉的丈夫为着仕途,也出于妒忌,极力要毁掉他们。本来深深压抑自己情感的萨拉不得已离家。但结局是圆满的,萨拉和加罗最终以法律为武器大获全胜。但那一切在我看来已经不重要了。无论是他们的人格,还是感情,都足以荡气回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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